晨曦中烟雨长廊空寂无人,衣袖相接的游人不见了踪迹。月华尚明,乌篷船坞中船儿随波飘浮,微风过廊下灯笼吱扭有声。千多米随河而建的廊棚,一色的黑瓦覆顶,木柱支撑,古拙淡雅曲折绵延。两岸是老旧的民宅,马头墙重重叠叠,地基邻水起,半掩窗扇在水面上,仿佛下一刻房里有人伸手从河里取水。
江南水乡古镇的清静和淳朴的风情此时袒露在天地间。西塘正如一位浜畔人家少女,清纯如溪、笑靥如花、行止如柳、羞怯如莲。却在白日里被一头一脸的花钿,翠翘金雀玉搔头等劳什子掩盖住了圣洁的处子光辉。只有夜深花睡去后,她洗净铅华、退去花里胡哨的外衣才是如水澄澈的真身,不喧不嚣,不声不响,不浮不噪缄默静美。此时伊人在半梦半醒之间,串串灯笼是她绯红的腮;缓缓溪流是她柔顺的发;风过廊棚是她略带娇嗔的呢喃。
穿行在尚未苏醒过来的小镇,水乡的淡素婉约尽在眼前。西塘你是否看清自己,可知行走在四季的你,是多麽清丽、恬淡、温婉、婀娜、娇柔。
未明的天光下,卧龙桥、五福桥、送子来凤桥、安境桥,每座桥上都有摄影者身影晃动。他们低语慎行中没有吵醒喧嚣过半夜的西塘,酒吧里歌舞豪饮的红尘男女此时想来已是安静入眠了。
我最爱西塘的巷弄,苏家弄、叶家弄、计家弄还有最负盛名的石皮弄。流连此间,不觉日久。
幽幽的巷子里只有我一个人,巷子尽头的街上人声渐远。恍惚间自己一步跨进了民国,长长的裙子,肩上的布书包,红色的油纸伞,正在回家的路上,家里有妈妈的饭菜,有父兄书桌墨砚,有奶奶的针线笸箩。深巷之外的突兀尖锐笑闹声让人一惊,眼前景物未变,手里的伞却是折叠的。或许是一瞬间走神了,可能是时光的罅隙瞬间开合,或者是幽深又幽静的青石雨巷,流年里记下了斑驳往昔的回放。
行走江南每一步是小心翼翼的,深怕不留神踩到飘落丁香花瓣;又怕脚步声沉重,让思念中的妇人以为是归人;更怕在满是青苔的灰砖地上摔个嘴啃泥。可是即使如此这般砖缝里长出细草旧旧庭院,拱桥斜坡、乌衣巷口,总让我眷恋不舍。期盼水墨江南幽深石巷、月台花榭、琐窗朱户一扇古老的门依旧在等待着我归来而开。
安静的走在西塘,手机调成静音,冲锋衣装进了行囊,溯溪鞋被刚入手的民族长裙遮挡。客栈妹妹慷慨相借的油纸伞下,邂逅了绵绵江南烟雨。不知是因我情深,还是雨神眷宠,蒙蒙细雨缠绵缱绻,一定是想让我领悟到心神深处。几日的细雨不歇,空气中的湿度像是能随时滴下水来,一向阳光明媚心境无缘由沧桑惆怅起来,想来那些文人墨客的离愁思绪是在潮湿中浸润弥漫出来的。
向晚的青石街道,应是小小窗扉紧掩。软耨的西塘乡语,该低声欢语聊着家常。护国随粮王庙前的水乡社戏,此岸、彼岸多么令人神往。只是,这些只是往日的优雅,西塘你这烟雨水雾氤氲的江南碧玉,到底是谁让你乔装风情万种、妖娆多姿的熟女态,给你刻意上不该有的岁月的皱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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