划重点:
- 大学生范泽一的手机SIM卡里留下了他借贷的记录,范泽一每天都在忙碌于各种拆借,从凌晨1点到午夜,几乎无时无刻不处于这样的漩涡中。
- 根据账单记录,范泽一在8月3日12点19分接到过一份快递。正是在接到这件可能来自湖南娄底、无法找到联络人的快递以后,范泽一留下遗书离家而走,而此前,他还在忙于应对拆借。
- 小清自打范泽一出事后一病不起,她承认自己就是范泽一的女朋友,一开始知道范泽一背上“校园贷”的时候曾劝诫他跟父母坦白,趁早脱离“校园贷”。
- 8月3日下午1点多,范泽一曾跟小清说自己要走走,并嘱咐小清,“我不在了,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那句话,在小清心底留下了难掩的伤痛。
帅气、阳光的面容是留给生者永远抹不去的痛
最后的影像
范泽一的账单
威胁短信
新闻背景: 8月3日,北京某高校大三学生范泽一在吉林蛟河家中留下遗书后失踪。8月15日,蛟河警方确认8月5日发现的江上浮尸就是范泽一。在范泽一失踪到确认死亡的十几天中,范泽一的家人收到了大量的催债信息。有信息表明,范泽一与众多网络借贷平台发生交易,欠下数以十万计的巨额“校园贷”。范泽一如何欠下巨额贷款?这些钱用在何处?范泽一又是在怎样的压力下走上人生的不归路?范泽一事件引起国内舆论的广泛关注。新文化记者日前对此事进行调查后,发现了一些隐藏在事件背后的蛛丝马迹。 一封绝笔信 致我所有家人: 我对不起你们。我没用。不能让你们受我恩,反而让你们受我之苦。儿对不起所有人,我一步错,步步错,走到了这一步我只怨我自己太过浮华。可是如果能重来,我绝不再这样。对不起,爸妈,我真的不该这样,但是我的心已经承受不住,已经不能再承受如此之痛了,如有来世,请不要再让我这样。我真的没有。 对不起 爸爸 妈妈 儿绝笔 黑色T恤,黑色短裤,黑色运动鞋,魁梧的范泽一双手端架着一个并不厚重的白色文件袋,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小区监控的视野。像是去完成一件特殊的任务,很有仪式感。 留在家中茶几上的那封绝笔信,是满满的悔意和歉疚。 范泽一诀别了二十岁的年华,留给生者烈烈的痛苦和疑惑:错因何来?从何时起?怎样浮华?如何疼痛以致不惜结束生命? 父亲范立君觉得自己离答案似乎越来越近,又好像遥不可及。 平凡的假期 范立君将香烟递进双唇,两鬓和下颌发白的胡须杂乱地支翘着,那样子像是在杂草丛里架起的炮台,猛地吸了两口,浓重的烟雾弥漫了有些昏暗的客厅。从确定范泽一溺水身亡,范立君就没吃过东西,没刮过胡子,没睡过囫囵觉。爱人整日以泪洗面,哭累了就发呆,然后又哭,又发呆。只有年近七旬的奶奶看上去像是很平静,“范泽一是她从小带大的,她比谁都疼!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她!”范立君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,更心疼母亲在自己面前强忍悲恸、欲哭不能。 20岁的范泽一是范家唯一的孙子,从小受全家人呵护和关爱。范立君夫妻常年工作在外,范泽一跟着爷爷奶奶长大,“都说老人隔辈亲,但是我对泽一管得挺严,他最怕我。”奶奶说。 初中到高中的6年,范泽一在母亲的陪伴下学习生活,范立君在赞比亚工作,范泽一是家里的男子汉,承担起照顾体弱的爷爷和母亲的责任。“泽一非常懂事,也比同龄的孩子会照顾人。”妈妈哽咽着,再难开口。 今年6月25日,范泽一暑假回家。父母在黑龙江工作,范泽一平日里跟着奶奶一起照顾偏瘫的爷爷,接尿喂药,训练爷爷走路。“以前放假回来还跟高中同学出去玩几次,这次泽一就是待在家里,哪儿都没去过。”奶奶回忆起范泽一的暑假生活说,“有时候会接几个电话,也没发现跟谁吵架,也看不出他有心事。怎么都想不到他能去自杀啊!”老人家情难自禁,“这不是要我的命嘛!” 8月3日,范泽一跟奶奶说要回家去洗个澡换身衣服,上午10点多钟从奶奶家回到了自己家里。从那以后,就没有人再见过他。 莫名地失踪 范泽一最后一次出现在自家楼下的那段影像记录时长为13秒,时间是8月3日12点30分左右。跟白色文件袋一起被带走的还有一个白色塑料口袋。 从8月3日留下遗书失踪开始,范泽一就处在失联的状态中。手机关机,各种联络均不见回信。 而范立君的手机却不断接到各种催债的电话和短信。起初,范立君一头雾水。随着催债信息越来越多的骚扰,范立君开始明白,儿子应该是欠下了高利贷,“是那种‘校园贷’,好像欠了很多钱。” 这些催债信息尽是威胁恐吓之语,范立君还接到过放贷人的电话,“说范泽一欠下高利贷,电话关机找不到人,他们要发布范泽一的欠债信息,让范泽一的学校和老师同学们都知道,让家长偿还贷款。” 范立君不敢相信儿子会犯这样的错。2014年,范泽一考入北京一所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,虽然只是三本,但是范泽一很喜欢这个专业,他有自己的目标,要进入五星级酒店做一名白领。大学的学费每年4.3万元,伙食费每月1500元,“每个月还会给他一些零花钱。他要买什么衣服鞋子,一般会在网上看好,然后发给我看,每件都不会很贵,二三百块钱的东西,我就从微信上转账给他。”范立君说,“我们从没在钱的问题上委屈他,也没让他像个富家子一样大手大脚。”范泽一在北京有一个堂姐,每逢周末,姐姐会把他叫到家里吃饭聊天,临走都会塞给他一些钱,“他没说过自己缺钱,也看不出来他心里有这么大的事!”姐姐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难以置信。 在范泽一失踪后,范立君给儿子多年来的同学打过电话询问下落,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。 范泽一在老家有一位最要好的朋友小林(化名),每次放假回来都会跟小林泡在一起好几天,但今年暑假,范泽一没跟他有任何联系,小林告诉记者,今年2月份,范泽一曾用微信向他借过200元钱,说是晚一点会还给他,“我当时就用微信发给他了,没问他干啥用,一直到5月份他才转给我150元钱,说手里没钱了,让我再等等,我跟他说算了。”小林说,这是他跟范泽一最后一次交流。得知范泽一失踪的消息,小林给范泽一有可能联络的初中、高中同学们分别打过电话,无果。 再找到范泽一是两天后在离家30公里外的松花江边。8月5日,有人在江边发现一具男尸,10天后,公安机关经过DNA比对得出结论,死者就是范泽一,死因为溺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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