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昔，今昔

山里来的贼

   以这样一种负重的姿态在世上行走，实非我愿。心海的停滞，甚至倒退，一步步逼近我的悲凉，回忆在时光里沉积，垒起厚厚的城墙，总也越不过这道屏障，去看看未来的方向究竟澄明，还是茫茫。

     

       我在见证着一个国家的迅速强大，也在见证着一个世界濒临衰竭。多年前那样纯净的夜空下，月儿幽幽，星光闪烁，墙根下不知名的虫鸣，透过屋外木板床上的蚊帐，和着嘤嘤的蚊呐，那是我儿时睡梦中的童谣。我数着夜空里的星星，听着那高低不一的自然原唱，在这样的寂静里，酣然入睡。

   

       那条通往乡间的小路呢？落雨的时候总是泥泞不堪，我踩着路边上的绿草儿，顶着白色的塑料纸，将书包紧紧搂在怀中，小心翼翼地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。远远地，看到瓦缝上袅袅升起的烟雾，被滴落的雨水蹂躏，在低空里挣扎盘旋，最终只能蜷缩在伙房周边喘息。那是一位母亲在告诉孩子，她已经准备好了，在等着子女的归来。

      
（古榕树下 www.enjoybar.com）

      路边那条清澈的河呢？我的祖辈，我的父老乡亲，世世代代被这条河养育，在河里嬉戏，在河里成长。在这条河里淘米洗菜，在这条河里担水洗衣，撒网捕鱼……所有的日子如河里的水般清澈甘冽，透明而干净。

     

      河边的那些垂柳，长长的枝条长满了翠绿的小嫩叶，有些还调皮地伸到了水里，随风搅动着一波波涟漪，把阳光摇碎，化成无数的小银星，飞进孩童眯起的眼里，飞进乡民宽敞的胸腔，散落于村庄。

         

      这样美好的时光，为什么总存在于过去？这么多年，时代在飞速发展，往昔的泥泞小路，仿佛一眨眼间，全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路，路上的马车，手推车，已成了久远的文物。取而代之的，是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，肆意排放着尾气，呼啸而过的豪华汽车。路两旁那些如依依少女的垂柳，已换成了高大挺拔的白杨，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，任由污浊的空气浸染躯干和枝叶。

      

      火热的太阳炙烤着路面，一眼望去，蒸腾的热气在上面扭曲，似一团白色的火焰在前方燃烧。

   

       从何时起，那条清澈的小河已不见了踪影，路面渐渐蚕食了它的宽度，只剩下一条小沟渠在垂死挣扎。往昔清如明镜的水流，被工业废水严重污染，水面泛着墨绿的泡沫，似一条脱了鳞片的巨型黑蛇，横亘在几个村落之间，呲牙冷冷嘲笑着无知的人类。或许，村民们依靠着自来水淘米洗衣做饭，这样轻松便利的生活条件令他们很快欣然接受，渐渐对这条近在咫尺的河流淡漠。只是，痕迹犹在，怎不令我耿耿于怀，为一条死去的河流祭奠默哀！为日益恶化的绿色衰败焦心彷徨！

      

      森林变成了楼林，绿色变成了光怪陆离，流光溢彩的霓虹，脚下延伸的路，宽阔得竟然让我找不到，哪一条才是归家的路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