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来两个多月了,一直没有动笔,直到昨天听说柯达公司破产。如果这时去追述它的传奇,未免显得尴尬又不合时宜。虽然现实总是冰冷的象块石头,而对过去种种的记录也不见得就有意义。但,还是别让她溜走吧。
这次是出差,住在一座半山的酒店。本来有很好的江景可以欣赏,却突然发现我的17-85mm狗头不能变焦了,而且镜头边角成像质量极差。于是,变焦基本靠走,虚化基本靠抖。一水儿的广角大片。好在数码的东西没有成本,若是用胶卷,肯定不拍了。
第一个周末, 韩国的 故宫-景福宫。只是规模偏小。殿前是沙地,而王后的花园名做峨嵋山。这里蹭着听了一个 台湾团的讲解,据说 韩国人最烦我们说景福宫像紫禁城。其实这也没什么,大家都何必在意呢?后来又逛了几个博物馆,换一种视角粗粗浏览了这现实的历史。
倒是一处民俗博物馆吸引了我。这条街叫“a street to past”。看看这个理发馆,那个椅子,那个陈设。跟我小时候在 北京经历的一模一样。那会儿,理发师傅多是彪悍大叔,只一句话:“不许乱动!”就在我们头上动家伙了。一般不用剪子,用推子。嗡嗡嗡的不消一会儿,就让你第二天有再不能出门的想法。
这过去的街道上还有老式照相馆,小学什么的。不一而足。照相馆里有冲洗胶卷的粗糙设备-我小时候也有一套来着。如今那送我装备的长辈已经作古,胶卷也已经过时,连柯达公司都破产了。回想起来,暗房我也没玩儿几天,就只记得用镊子夹着相纸,小心翼翼浸在盆里等她慢慢出现。
晚上汉江两岸灯火初上。虽是冬日,江边游人依然不少。或是携家带口,或是年轻的情侣。几十年前,中朝联军在北岸山坡爬冰卧雪,伺机而动。联合国军在南岸构筑天堑,严阵以待。隆隆炮声或如远处江边的焰火。同样是月色撩人。
坐船行在汉江上。我还是觉得,人类真是个奇怪的种族。烽火连天,家园尽毁时。谁能说我们的泪水不够真诚?丰衣足食,歌舞升平时。谁能说我们的笑容是虚伪的?可是,我们善于如此频繁和深刻的制造并体验这截然不同的感受。就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。而且每次都能够全情投入,真心付出。然后忘掉,再来一次。
第二个周末,去了离 首尔很近的 仁川。那里有个中国城。有各色中式料理和韩版炸酱面可以品尝。靠近海边的公园里,还有中国政府赠送的孔子、王羲之的塑像。而做为港口城市, 仁川有其独特风貌。小城依山就势,街巷蜿蜒起伏。颇像 日本卡通片里的海边小镇的样子。
仁川还规划了一些艺术区域。聚集着不大的文化宫,美术馆和街头现代雕塑。我是门外汉,不过倒觉着这种在某种引导下的自发性艺术聚集区,类似 北京的798,远比金碧辉煌,不可忤视的国家博物馆,来得更有意思。王朔说没人能创造地方文化。要是说到语言,是每一个坚持天天上班跟乘客斗嘴吵架的公共汽车售票员,以及饭馆服务员,蹬三轮儿的,小商贩和打把式卖艺的等共同创造的。
仁川的华侨小学。校墙外画着刘关张。中国人在 韩国旅游,还是很方便的。因为相似的文化背景。只是由于共同的面孔,经常在大街上让老大妈拦住问路,或者被人搭讪聊天。若用英语沟通,则好像大家掌握的英语来自于不同的星球。说不几句就气馁了。
独立公园里的联合国纪念碑。当初联合国军就是在这里登陆的。这次来,去了不少这种有关历史和战争的地方,也找了一些文章和影视作品来看。以前对 韩国人变态的民族自尊心和自大狂倾向颇多微词。现在想起来那又何必。
一个苦难深重的民族,先是中国人,然后是 日本人,然后是 美国人。几千年里,就是没自己说了算过。就是今天,还处在民族分裂之中。但它要自强自立,一直也没有放弃。严酷的环境中图存,民族心理自然和别国不同。如今 韩国,以弹丸之地和区区几千万人口。GDP名列全球第十一。一些产业持世界之牛耳。或有别人听不惯看不惯的,也应获得更多的是理解,而不是鄙夷吧。
仁川港,典型的贸易和工业港口。集装箱和起重吊臂的海洋。十数座大型船坞钢铁怪兽一样每天吞吐着数不清的货物和财富,进行着区域经济间的新陈代谢。我是站在月尾岛公园的一座小山上俯视。而这月尾岛公园,十几年前还做为驻韩美军基地禁止平民进入呢。
仁川大桥。旅游小册子里做为一大建筑奇迹推介的,进出 仁川国际机场的必经之道。可以坐游船到桥下展望。而船发时,有无数海鸥相伴。船行海上,仔细观察海鸥,发现它们不是飞行,而是飘行。借风,而不是破风。比我们走路还要轻松的多。
日落返程。这一天还真是挺累的。意外之喜是见到无数近在咫尺飞行的海鸥。使得我不用长焦也居然能打到鸟。当然,自从我的变焦头变为定焦头后,也再没长焦可用。我拿着个单反,像手机那样拍照。无奈的进行惯性的程式罢了。
第三个周末,本想去 江陵道 束草一带看雪岳山和 日本海的,结果因为工作的事情耽误了,只好将就着在 首尔转转。这个时候不尴不尬,若晚些可以去滑雪了,若早些还有秋景可赏。正是万物凋敝,初雪未至的时候。于是去看了歌舞表演《花的传说》,里面用喇叭吹奏的一种农乐真是很有味道。有一点像我们北方农村红白喜事时的唢呐曲调。把哀婉大张旗鼓的亮出来给你看。
首尔市内的关庙,修缮中没有见到武圣的金身。这庙是明朝中国援建的。那会儿两边关系好,联起手来跟倭寇干。 首尔的古建筑有不少,但大多是复建翻新的,又坐落于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之间。所以,怪怪的。雕栏玉砌已不是原来的雕栏玉砌,朱颜也注定是改了。
第四个周末,终于杀到 釜山, 韩国第二 大城市,海港和旅游圣地。我是乘 韩国旅游发展局提供的外国人免费班车来的。旅游服务管理这一块,在 韩国那是相当的出色。各种派发的小册子,街头和景点的信息中心,旅游局网站路线推荐,吃穿住行的中日英信息查询等。不但统统免费,而且无微不至。我们真应该好好学学。
去太宗台的山路上,突然听到唱经的声音。就我的经验而言,一定是寺庙或商家播放的录音,因为过于好听了。循着声音去看。曲径通幽处,有一处小庙。四个和尚聚在一起进行着现场直播。
所谓太宗台,就是海边的巨大礁石悬崖。极目远望可以望见对马海岛。比起沙滩美女,这里更多一分险恶。狂风裹挟巨浪和高山峻岭撕咬了千万年。悬崖某处有一雕塑,为慈母怀抱婴儿。意指给来这里跳崖自杀的人心底最后一丝温暖。名为回心石。
悬崖底部,有一些凸向海面的礁石打着木桩,架起小平台。于是在这里的渔女摊上选购了一点海鲜,跨上平台面向大海享受下午的时光。我躺着,趴着,坐着,摆弄心情。不时忽有大浪拍在身下溅起惊人浪花,轰隆声中回首看到摊主挥手,要我靠岸边近一点。
山海虽寿,犹有竞时。早晚有一日这里又不知变成什么样子。我们费尽心力,跋山涉水积存下来的这些记忆或是有意义的么?只有猛吸一口海风,让咸湿气浸润每一个肺泡的同时转身离去。
跨海回到市区,远处千帆竞渡。相对 首尔的终日阴霾, 釜山这几日算是晴朗明媚。沿山而建的城镇错落有致,市集和渔港随处可见。其实蓝天白云最适合数码记录。因它总能保持光鲜亮丽。只可惜我们自己都是胶卷类。记忆不死,却是渐渐模糊。
揣着咕咕叫的肚肠,闯入扎嘎其鱼市场。市场就建在渔船码头岸边。我沿窗坐定,一边欣赏渔港落日,一边品尝刚上岸的生鲜。老板娘服务殷勤,还送生蚝,刀鱼,韭菜饼什么的。可惜只有一人,却少了喝酒吹牛的乐趣。
渔港里,渔船忙碌的进进出出,加油卸货。岸边吆喝声此起彼伏,争相要把收获卖个好价钱。行人穿行在随意晾晒的干鱼货架间,偶有海鸥低空掠过,抢食游人高举在手中的面包。
又在松岛海水浴场晃了一会儿。并在这里决定,回去就换佳能镜皇。不过了,对。如今知识不必掌握太多,用到时可以互联网搜索。过程经历则倚靠些文字。而记录一瞬间的感觉,只有借助摄影了。因为只有那小小的心灵。
第二天,岩南公园。听说这里钓友很多,成年累月的在这里穿线,做饵,调漂,试坠儿。不是谋生手段,只为迷恋而已。若能一生痴迷一项小技,管它是什么也好,就是乐此不疲,矢志不渝。那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。
洛东江入海处的乙椒岛,是鸟类湿地生态保护区。除了一座博物馆,岛上大部分区域不许游客涉足。回想小时候精力过剩,掏过各种动物的窝都不懂爱惜。而现在透过望远镜远远看见育雏的大鸟夫唱妇随,觉着真好。
傍晚到海云台,准备乘车返回 首尔。这个 韩国最著名的海水浴场,冬天里清冷单调,好似去色的照片。第一次到海边时,有一样的冬天,一样的冷风。只是那会儿,满心是见到大海的兴奋。而此时,却是难以言说的麻木。
此次赴韩,不知为什么,少了喜新厌旧的兴奋,多了对昨日种种的追忆。其实人到中年,借故怀旧,未免矫情。虽是虚情假意,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?唯有昂首阔步,咬牙吟唱“这一刻,多温馨。 甜的笑,真的心。 串起了,每一刻 ,别让她溜走!”(全文完) |